11. 廣東歌的經典組合 - 談黃霑詞和顧家輝的曲

Magic Combination of Wong And Koo

-2/11/2017

友人傳來上海灘在巴黎露天音樂會的視頻鏈接，老外藝術歌唱家和交響樂團的演譯，激昂的引子及充滿異國風情的口音，別有一番風味。

能將方言流行曲升華至正統藝術層次，在音樂殿堂中佔一席位，雅俗共賞，黃霑和顧家輝的組合可能是近代的一個絶配，少有流行歌壇創作人能出其右。

一位受人敬重的語文老師曾説，由黃霑一篇雜文中看出他其實不大懂得音韻學，但學術上的缺失無礙他出於天賴的創作，歌詞和樂曲混然天成，也許不合殭硬的平仄韻律，但無損歌詞的欣賞和演唱價值。

黃霑的廣東歌實際是以淺白的古文入詞，走雅言路線，充滿唐宋詩詞風格，反而感覺和諧，不似其他廣東歌，通篇的了麼呢，實際是用普通話寫作而用廣東話唱的歌，既不古雅，亦非道地廣東口語，欠缺地方特色外，也見不到讓人咀嚼回甘的精鍊語句，反而感覺生澀突兀。

近來很多人云亦云説廣東語比普通話或國語更接近古代漢語，這推論難以通過學術考證，普通話或國語作為中原政經中心的官方語言，保留古漢語的成份多於其他方 言如廣東話，從直覺以至學術統計上都是自然不過的事實。兩者的現代語出現歧異非常明顯，古語雖然未必有共同起點，但通過科舉為中心的教育制度，彼此有一個 交义點的可能性極大；所以黃霑式的雅言廣東歌比普通話的廣東歌更能傳世並非偶然。其中《上海灘》中，便重覆採用兩字或三字叠句陪隨一句長句的句式：

《上海灘》

黃霑辭，顧家輝曲

浪奔　浪流　萬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淘盡了　世間事　混作滔滔一片潮流
是喜　是愁　浪裡分不清歡笑悲憂
成功　失敗　浪裡看不出有未有

愛你恨你　問君知否　似大江一發不收
轉千灣　轉千灘　亦未平復此中爭鬥
又有喜　又有愁　浪裡(就算)分不清歡笑悲憂
仍願翻　百千浪　在我心中起伏夠
(仍願翻　百千浪　在我心中起伏夠)

歌曲聽後總令人聯想到宋詞中的一些詞牌如《如夢令》或《長相思》，也是兩短一長的句式，例如李清照和李存勖的兩闋詞：

如夢令


李清照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
試問捲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如夢令

李存勖

曾宴桃源深洞，一曲舞鸞歌鳳。
長記別伊時，和淚出門相送。
如夢，如夢。殘月落花煙重。

前闋李清照的「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自問自答，問詞急迫，答詞從容，一念之間，兩小口子爲花花草草鬥嘴争鬧的情趣躍然於紙上。後闋李存勖的「如夢，如夢。殘月落花煙重。」亦是如此，過去情景，瀝瀝如在目前，卻猛然醒覺有人生如夢的感覺，叠句將情感強化，思絮過後，感嘆世事盛極必衰，猶如月殘花落煙沉。所以短句或豪邁、或激情、或急逼，長句則是細膩温婉纏綿，聽後餘音繚繞，惹人暇思。

幾位和黃霑同期的成功流行歌曲作詞人，他們的作品在修辭用字上其實都非常類似，看得出古文學的根底和修養非常沉實深厚，用字千錘百鍊，再聽近來的流行歌曲，總有「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却巫山不是雲」的感覺和感慨。

註：
Shanghai Beach - Frances Yip
url: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2sJJNsTzgFM

"Shanghai Beach" performed by Aelita
url: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Og3zK2yzS2s

Diane Lindsay - 上海灘 Shanghai Beach Cantonese and French VersionDiane Lindsay - 上海灘 Shanghai Beach Cantonese and French Version
url: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fQeCdU0ubBk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