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智談 WiStupiDialogue
文化茶寮系列
Culture Jabber Tea House
2.9 文明衝突
Clash of Civilizations
14/2/2015
14.2.2015
愚：前輩，除了您，我沒有怎麽認真聽過有人説西方民主有什麽缺陷的，可以説來聽聽嗎？
智：那正是問題，報喜不報憂本來是供擊建制的理據，但如果其身不正，又何以正人？人類社會的管理要不斷提升，有必要融匯各家之長，這便是黑格爾所説
的正反合過程，解決正反間的矛盾是一個發展和進步，跟中國儒家的中庸之道和道家的陰陽五行學説講求均衡的哲理有共通之處。Frank Karsten
和 Karel Beckman 在《Beyond Democracy》便舉出了13個世人誤信為真理的民主迷思(Myths of
democracy )，
- Myth 1 - Every vote counts 每一票都受重視
- Myth 2 - The people rule in a democracy 人民當家作主
- Myth 3 - The majority is right 大多數即是正確
- Myth 4 - Democracy is politically neutral 民主是政治中立
- Myth 5 - Democracy leads to prosperity 民主帶來繁榮
- Myth 6 - Democracy is necessary to ensure a fair distribution of wealth and help the poor 民主必然確保公平分配及幫助窮人
- Myth 7 - Democracy is necessary to live together in harmony 民主帶來和諧共存
- Myth 8 - Democracy is indispensable to a sense of community 民主是社會意識中不可或缺的元素
- Myth 9 - Democracy equals freedom and tolerance 民主等同自由和色包容
- Myth 10 - Democracy promotes peace and helps to fight corruption 民主促進和平及清廉
- Myth 11 - People get what they want in a democracy 民主令人民各取所需
- Myth 12 - We are all democrats 我們皆是天生民主派
- Myth 13 - There is no (better) alternative 世上沒有更好的制度
愚：咦！這些迷思，聽來確是很熟悉，確是被當成不必再論證的理據。
智：這13個迷思，都被佔領運動的發動者及支持者經常當作不證自明的金科玉律，任何人都不敢直接攖其鋒芒，指出謬誤之處，由活在民主社會中享受著民 主制度「幸褔」和「腐化」的西方學者來指出其中的錯誤是最好不過，詳細的可閲讀原書，作為一個對這種體制進行反思的入門。他們指出有很多民主以外的制度來 達致訴求，有趣的是，兩位作者指出中國現時在多個一線城市搞的特區，採用專為當地而設的法律和行政制度，而且權力下放，不必跟全國政策綑綁在一起能提升特 區內居民的自由度，是大國避免集權管治一刀切毛病的可行辨法。
愚：這樣説來，經濟特區其實跟行政特區還有分别嗎？
智：哈哈，年青人每每喜愛將事物看成非黑即白，一些不食人間煙火的「學者」亦然，不懂得黑白間有深淺不同的灰色，流行説光譜，光譜不是從黑便跳到白 色的；現時社會物質條件改善，呆在大學的學者沒有經過社會的再教育，所謂再教育，是以平民身份在社會跟各階層的人士作工作和生活的互動，才能明白社會的有 機成份。相反，很多時的社會研究，是進行一些只能觸及表面現像的調查和閲讀其他學者的著作，互相作為舉證，結論不過小圈子內的自我感覺，遠離事實，到無法 自圓其説時才匆匆修訂。Frank Karsten 和 Karel Beckman 便指出福山宣言後，民主國家的種種窘境，福山對世界的預言顯然落空；只是，他仍堅持民主政制是最能確保強力的國家組織／強勢政權府(strong state institution)，法治(rule of law)和問責制(accountability)等三者達到理想均衡的一種制度，從而達至穩定的政治秩序。
愚：那麽樣，看來前輩不認同福山的理論，您有更好的提議嗎？
智：哈，哈哈！文人相輕，老人家是草莽之夫，意見算是什麽，對那些言必西方的有識之士，還是述而不作，拿西方重量級學者的理論來駁斥吧。不談别的
人，就説福山的老師-著名歷史學家亨庭頓(Samuel P
Hungtington)，他向來沒有那麽肯定，為回應福山前書，他93年在《外交事務》(Foreign
Affairs)雜誌發表的一篇文章《文明的衝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The Clash of Civilizations and the
Remaking of World
Order）及96年出版的同名書籍中，雖然同樣認為在意識形態的對抗已分出勝負，但他對以自由民主為主要元素的西方文明能一統天下的看法有所保留，他以
為文明的傾輒(clash of civilization)將取代意識形態的對抗：
It is my hypothesis that the fundamental source of conflict in this new
world will not be primarily ideological or primarily economic. The
great divisions among humankind and the dominating source of conflict
will be cultural. Nation states will remain the most powerful actors in
world affairs, but the principal conflicts of global politics will
occur between nations and groups of different civilizations. The clash
of civilizations will dominate global politics. The fault lines between
civilizations will be the battle lines of the future.……
This is not to advocate the desirability of conflicts between
civilizations. It is to set forth descriptive hypothesis as to what the
future may be like. (The Clash of Civilizations and the Remaking of
World Order，Foreign Affairs, 1993)
他強調沒有對任何一種文明表明傾向性，含蓄地對福山的單極論提出異議。
愚：唔，那享庭頓老師一定有説其他文明的，我們的中華文明排什麽位置？
智：你真的那麽在意别人的排名嗎？民意是浮雲，難道大師的禮讚是黄金嗎？好吧，言歸正傳，他承認西方明是一種古希臘城邦，羅馬帝國和基督教宗教文化經過啟蒙時代以降西方各政治社會思想家揉合起來的複合體，而能夠與西方文明分庭抗禮的現存文明還有：
2) 伊斯蘭教文明(Islamic Civilization)
3) 東正教文明(Orthodox Civilization)
4) 中華文明(Sinic Civilization)
5) 日本文明(Japanese Civilization)。
這些文明都有悠久的歷史文化，堅韌的生命力和讓其繼續生存的客觀環境(context)，不見得西方文化能全面取代它們。福山一面倒地傾向西方民主的單元文化看法，似乎未得到他老師的全面認同。
愚：咦！中華文明排第四，日本排包尾，老師的功力應該深厚一些吧，他是責備門徒不對嗎？
智：責備？唉，為什麼你也以為不同意便是開口大罵？説享庭頓的意見前，不得不說一些做學問和論辯的態度；現代的師徒觀念不似古人，做學問到了某一個 水平，是師徒亦是朋友，青出於藍亦很平常。普遍來説，不得不承認，西方學者，比起本地那些偏執己見，自以為是，聽不進别人一點不同意見的所謂有識之士較持 平包容。身為一個西方人，享庭頓審視東方文化時的心態很開放，冷靜和客觀；作為一位舉世知名的大師，他的眼界，識見和胸襟也較本地一些論者廣闊。不過，你 的觀察亦不無道理，西方人總愛將印度捧在中國之上，因為表面上有西方的政制，只是印度的社會深層結構及惰性(rigidity)，根本外人難以理解。至方 日本排在最末，還是不要太多穿鑿附會算了。回頭看我們本地不少的學者，傳媒工作者和教育工作者，連客觀態度也欠奉，似是選擇性失明，只會無條件地接受及引 用福山等人在九十年代初作出的豪言壯語，而後期修正的看法及他老師的理論，卻沒有受到重視，西方學者中的異見者更絕口不提，更不用説跟公眾及年青人討論非 西方人的不同意見，相反，這些在一般人眼中的意見領袖，只是如推銷員般以推銷商品的方式硬銷西方文化，除了將西方文化描述為當今世上最完美的人類文化外， 還將西方文化以外的世界文化(the rest of the world)矮化，醜化和妖魔化，比西方政客及傳媒還要更賣力和信心十足。每當西方民主制度在理論上，實踐上或兩者間出現自相矛盾現像時，支持者總愛以詭 辯方式來逃避質疑。
愚：前輩能舉一兩個例子嗎？
智：高手如丘吉爾(Winston Churchill)便曾説：
”Democracy is the worst form of government, except for all those other forms that have been tried from time to time."
這是上文提到 Frank Karsten 和 Karel Beckman
舉出的民主謬思第13個的變調-「民主不好，但其他更差」，一般情況，民主派都以西方社會的物質水平來標示西方文化的先進，可是，當鐵的事實説明西方民主
社會也有陰暗面，或導致某些地區的社會矛盾激化，誘發政治動盪和戰亂，令民眾生活質素反而倒退，連最基本的個人安全也無法保證時，他們便以虛無的精神滿足
如自由人權來解釋。至於低手，便索性蠻來，例如：「你不相信民主，現在憑什麽用民主理論來反駁民主？」；「你批評西方民主國家，為什麽拿他們的言論和行為
來反駁我們？」這種連「自相矛盾」(internal
conflict)是什麽也弄不清或故意弄不清的言論，如果出自一些空有理想但見識不多且愛偏聽憤青的口中不出奇，但在嚴肅討論或知識份子為主的論壇中也
屢見不鮮；以這樣非理性而霸道的方式來推行民主，更説明民主路的難走。
愚：哦，原來如此，在鏡頭前，那些人士都是慷慨激昂，令對手無言以對，蠻威風的，習以為常，便以這是理直氣壯的表現，跟前輩談多了，便知道並非事實。
智：這些風氣一開，理性討論便離這個社會而去，如果大多數人任由這種風氣蔓延而不作抵制，那便不要旨望社會能向前發展。福山等人所宣示的是單極文化 思想，認為不是西方式的民主制度便是極權制度，排除第三條甚至更多道路的可能，換言之，世界是民主對非民主的競爭(Democracy v the Rest)。福山是第三代的日裔美國人(Japanese-American)，有關他的個人資料沒有談及到他的日語水平，估計他就是懂也不精通，理論上 對第一祖國文化的接觸比本地那些放洋留學的本地學者相對中華文化更疏離，縱然博學，但沒有親身體驗西方以外的文化，更由於成長在西方文化的上升期，缺乏老 一輩學者在二戰及冷戰時的痛苦經歷，所以少了享庭頓那份清醒客觀，能作出深刻的反思，甚至願意承認像伊斯蘭教和東正教文明為西方文明的競爭對手，儘管這兩 種文明大都被醜化和婑化。
愚：嘻嘻，我還是想知道中華文明的前景，既然那麽多人鄙棄中國人自己的文化，那中華文明是不是仍有出路呢？
智：西方世界以外的五種文化，其他的四種不論，身為華人，天經地義要認識，承傳及發揚光大中國文化。在強勢的西方文化前，中國文化已是現行處境最佳 的一種，而且在過去二千多年的歷史中，絕大部份時間都領先西方，最有潛力挑戰西方文化，其餘的都只在苦苦支撐，處於被動捱打的狀態；但其中的相關民族，大 都不以為耻，努力自強，不少人甘願犧牲個人利益甚至性命來捍衛自己的文化，獨是在香港的華人，卻出現如此大規模的抗拒，排斥或鄙視自己原來文化的行為，是 令人費解和遺憾的現像。下次老人家跟你詳細一點談談自己的心得吧！還有，下星期是新年了，老人家希望一代新人勝舊人，祝你新年進步！
愚：謝謝前輩，祝您身體健康，下星期來跟您拜年，再見。
